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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砚祥《秋天记忆》

2020年10月21日 11:04   来源:经济日报-中国经济网   

  秋天是有区域的景色,不仅时间上不同,空间上也有很大差别。南方之秋是秀丽的,北方之秋则是粗犷的。我们生活的冀东南、大运河畔的秋天是南国之秋访问北方之秋的使者,既有南国秋天的色彩斑斓,又有北国之秋的旷达高远。从时令讲,冀东南之秋应是早秋、中秋和晚秋。是大自然的绝美之作。秋天不是一幅画,而是一部秀丽无比的画册,其画册是多元之秋、多幅之集。 

  对我而言,秋天又随着年龄的增长,在不断变化。少年是一种情调,青年是一种视野,而中年又是一种心情。秋天决不是简单的四季轮回以及秋天记忆的翻版。秋天是孕育着勃勃生机的乐章,每时每刻创造着生命的奇迹,每时每刻都奉献着丰收的硕果,每时每刻都骄傲地迎接冬天的来临。 

  早秋季节,应属于盛夏的续集,正热恋着夏,与夏藕断丝连。二十四节气中“秋处露秋寒霜降”。秋已立,但后面是处暑,是末伏,“热在三伏”的日子还没有结束。空气中仍透着燥热,绝无肃杀之气。树叶还是崭绿的,结结实实地傲立枝头。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。中午的阳光仍然是明晃晃的,发着热辣辣的光。只有晚间和早起的时候,风凉了一些,潮气重了一些。初秋仍不能奢想收获。父亲正挥汗如雨地在菜园中锄地,在半人高的棉田里打药,在蒸笼般的玉米地里浇水。父亲正在努力践行着“人勤地不懒”的古训,在汗水浸泡中辛勤劳作。 

  父亲去世后,我心目中最美的秋天,是在秋的季节同父亲一起劳动的时光。父亲的身影深嵌在我的脑海里,熠熠生辉,如一幅流动顺畅的叙事影集。蓝天白云之下,三十年前的父亲还刚刚四十岁,尽管两鬓略有白发,但确无老态之形,仍是生龙活虎、年青力壮。他坐在车辕上,驶着马车,行走在乡间小道上。马是枣红色的,毛色油光可鉴,身架高大健壮。那马是父亲赶了几个集,从方圆几十里地的市场挑出来的好马,马脖子上带着黄铜铃,马头上带着红绺头。因为是空车,马一溜小跑,铜铃一路作响,车走过后,带起些许的尘土。父亲拿着系着红绳的鞭子,吆喝着,舞的鞭子啪啪脆响,但就是舍不得落在马的身上。正值中年的父亲,心气正盛,虽然驶着马车,挥舞着马鞭,却象打仗时的将军,精神十足,向前追赶着目标,满怀信心地筹划着农民红火、富足与安康的日子,用诚实的劳动和辛勤的汗水营造着农民理想的家园。 

  我是稚气未脱的少年,秋假里当半个劳力,和父亲一起收秋,面对疾驶的马车,我安静地坐在车厢里,扶着车梆,生怕颠下去。没有心思去看路边的风景,只想那田野中堆放的横七竖八的玉米槌子,何时能够拉回家中,变成香喷喷的玉米粥。 

  中秋之忆的速写,寥寥几笔,父亲、我以及行驶的马车,奔走在责任田和家的土路上,运送玉米,展示着秋天的收获和心中的喜悦。 

  晚秋是大雁迁徙的季节,大雁在阵阵的叫声中,排列着整齐的队形,掠过天空,向着遥远的南方行进。天空在大雁飞走之后,变得极目高远。大雁背井离乡,带着不舍的目光,带着眷念的叫声,却不带走晚秋的一片云彩。晚秋的凉风,已透着阵阵的寒意,那风来自遥远的北方。瑟瑟的秋风,吹落屋舍和村旁大树的枯叶,象摧枯拉朽,不可阻挡。那树叶飘然而下,带着对大地的深情,四处飘舞,如同精灵,拥抱着深爱的故土,去肥沃北方的旷野,追逐永恒的新生。 

  收尽庄稼后,旷野里有许多裸露的土地,尽显北方的辽阔和苍茫。父亲是晚秋忠实的游客。劳动已成了习惯,他要经常到为之倾洒汗水的秋野中走一走,转一转,总是把晚秋的景色幻化成来年的收成,看谁家的麦苗出了,谁家的麦地浇了。麦田是秋野的主调,麦苗刚刚出土,嫩嫩的,细细的,淡黄的,翠绿的,渲染着晚秋的生机。农田里,还有北方的果树,苹果、梨、桃、杏等等,孤独地傲视在秋天里,枝条稀稀疏疏,错落有致,但都伸向天空,极力渲染着北方旷野的物产和富足。虽然果树上没有树叶,但果树曾把白的梨花,艳的桃花,粉的杏花……点缀在春天的怀抱之中,用枝叶繁茂的苍翠,编织着夏天的充盈的梦,曾把累累硕果,奉献给了秋天。 

  村边的池塘,应是晚秋明亮的眼睛。深秋塘水青青,倒影在水中的白云、柳树、屋舍,以及父亲蹲在池塘边抽烟的沉默,显得特别真切,就象遗落在水中的农家生活。父亲抽烟时,一动不动,象雕塑一般,眼睛闪闪发亮,透出更多的自信与希望,辛辣的烟味很快消散,如同时间从昨天流逝,不留任何的痕迹。其实父亲在池塘前的沉默,既不是哲学的思考,也不是内心的疲惫,他是在盘点着秋天的收成,筹划着明年开春的日子。 

  秋天正是在父亲的艰辛、自信和沉默中,落下帷幕,成了我弥足珍贵的记忆。


(责任编辑 :叶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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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砚祥《秋天记忆》

2020-10-21 11:04 来源:经济日报-中国经济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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